待那一干人乌泱泱走远了,天玑才从槐树飞下,跟上。
    是日傍晚,暮色沉沉。
    天玑照例回到东宫,汇报今日行程。
    说到太子妃爬梯登高,窗边负手而立的年轻男人眉头轻蹙了蹙,却并未多言。
    “还有一事……”
    天玑抿唇,支吾道:“太子妃派人往靖远侯府送了封信。”
    “靖远侯府?”
    眼前男人陡然侧过身,语气里的冷冽叫天玑头皮发麻,忙垂下眼:“是,属下看的千真万确,是送给魏府六郎的。”
    魏六郎,魏明舟。
    裴琏眸色沉涌,袖笼中的长指也不觉拢紧。
    出宫不到十日,她便这般迫不及待地寻旁的男人?
    且那魏明舟不过一纨绔,有何值得她如此惦记?
    天玑觑着太子的脸色,小声道:“主子可有吩咐?”
    杀了他。
    心底那只恶兽在叫嚣着,裴琏沉眸,又在下一刻敛起。
    “以后我们一别两宽,各自安好。”
    “耍赖是小狗。”
    良久,袖中长指松开,裴琏沉沉吐出一口气:“继续护卫她,其余的别做。”
    天玑闻言,强压下心底诧异,拱手道:“是。”
    她很快退下,窗外最后一缕红霞也被夜色吞噬。
    裴琏在窗边静了许久,心绪方才平静些许。
    只是转身回到桌边,看着那幅挂在博古架上的墨荷图,那阵才将压下的窒闷感又涌上胸臆。
    好画是能传递情绪的,她画这幅图时,心境寂寥而苦闷。
    而那份苦闷,皆是因他而起——
    他冷落她,嫌她规矩不好,嫌她笑得不够矜持,还嫌她……太过黏着他。
    而今,她再不会缠着他了。
    一阵长长的静默后,裴琏走到博古架旁,将画收了起来。
    -
    回北庭的日子选在了五月初八。
    肃王妃边张罗着下人们收拾箱笼,边与明婳笑吟吟道:“咱们也不用太急着赶路,我想好了,中秋咱们在陇西过,你祖父祖母还有三叔三婶他们见着你定然欢喜。
    等在陇西过完中秋,咱们再回北庭,反正年前定能赶回去的。”
    明婳对这个行程倒是没异议,不过:“这样算起来,阿娘您要与父亲分别一年呢,您都不想他吗?”
    肃王妃闻言,竟如二八少女般面露赧色,掩唇道:“想归想,但我也想出来转转嘛。
    再说了,每回他在外打仗,一走就是一年半载的,害我牵肠挂肚,嫁给他这么多年,也该轮到他尝一回这滋味了。”
    见阿娘提起父亲时的满眼爱意,明婳既想笑,又有些涩然。
    真羡慕阿娘和父亲,这么多年了,仍旧浓情蜜意,宛若新婚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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