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嗯了一声,撑着床坐起,他把枕头垫在你背后,又拧开床头的保温杯递给你。
    你捧着杯子慢慢喝着热水,想到昨夜的所有狼狈、虚弱与不堪,心里有了决定。
    “谢兄。”
    你垂眼看着被子上的雏菊花纹,轻声道,“谢谢你昨晚照顾我,麻烦你了。”
    谢问东用手背探了探你的额温:“不烧了,怎么还说胡话。”
    你望着他,慢慢斟酌着词句:“谢兄,你是一个很好的人,非常好非常好。
    你是我遇见过,最好的人。”
    谢问东安静地看着你。
    “很久以前,我读过一部小说,名叫《卡拉马佐夫兄弟》,陀翁在里面讨论过一个问题,爱具体的人,还是爱抽象的人。”
    嗓子仍然发疼,你缓慢地说着,“一个医生,他爱整个人类,致力于救治所有病人。
    可他越是爱整个人类,就越是不爱具体的人,他会因病人擤鼻涕而感到厌恶。
    这是一件奇怪的事,不是么……”
    “但其实不是的。”
    你说,“这其实非常正常——‘因为与梦想中的爱比较起来,切实的爱是一件严酷和令人生畏的事情’。
    抽象的爱、梦想的爱永远是崇高的、恢弘的,可具体的人……他们会生病,会软弱,会丑陋,会反复无常,会无理取闹。
    切实的爱需要包容,需要耐心,需要理解,没有人会拥有这样长久的耐心。”
    你低声说:“谢兄,你是一个很好的人,或许你爱的是人类。
    或许你想要的是抽象的、梦想中的爱,我……不是你想的那个模样。
    你……”
    你深吸了一口气,望入他的眼睛:“谢兄,你以后不要再管我了。
    我也并不值得你喜欢。”
    谢问东静静地听着你这一通断断续续的长篇大论,直到你说完,他也没有什么反应。
    沉默蔓延在你们之间,他终于开口,说起的却是毫不相干的话题。
    可那个话题如寒冬腊月里的冰雪,将你结结实实地冻僵了。
    他看着你,问:“客厅里放着你买回的笔墨纸砚,你今年,会为寒食帖送去生日祝福吗?”
    你不知道他从哪里知晓了你的这个习惯,你也没有心思去想。
    你只是呼吸急促,攥紧了被角。
    他缓慢地又说了一句话,如平地惊雷,将你的盔甲炸得灰飞烟灭。
    “你把什么东西锁在了那个房间里呢?”
    隔着客厅与主卧间的半墙,他指了指客厅右侧的上锁房间,他说,“是你的文心吗?”
    你僵硬地盯着他,全身上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。
    重逢两月有余,你为自己套上千层面具,扮演着潇洒、快乐、真诚,将自己伪装成三年前涪江畔的顾如风。
    他配合你,他纵容你,他宽宥你。
    而现在,他终于戳破了你的伪装,露出你那被虫蛀空的腐烂内心。
    “呜……汪!”
    死寂的沉默被一声欢快的狗叫打破了。
    两个多月的小狗,直起身来已经比床更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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