你崩溃:“我、我在等着听你的关门声!”
    他也崩溃:“我在等你先起!”
    你俩迟到了三十分钟,被班主任罚站一整节课,捧着书在教室后面大眼瞪小眼。
    数学老师夹着课本走进教室时,习惯性地往你的座位看,疑惑道:“科代表呢?”
    他说完就看见了站在最后一排的你:“——哦,科代表被罚站了。
    来吧,上课。”
    同学们纷纷转头向后看,教室里弥漫着善意的笑声。
    你无地自容地拿书挡住脸。
    钱渊也拿书挡着脸,小声说:“兄弟,我对不起你。”
    你小声回复:“我也对不起你。”
    男孩的友情很简单,一起逃过的课,一起翻过的墙,一起上过的网。
    在这节三角函数恒等变换的数学课上,一同被罚站的你俩陡然生出惺惺相惜的革命友谊。
    一整节课上,钱渊不断变换着站立的左右腿,下课铃一响后他如释重负地扶住墙,对你说:“不得不说,睡懒觉真爽啊!”
    你:“……”
    当天放学,你去小卖部买了闹钟。
    放在下铺书桌的闹钟每天八点准时响起,你和钱渊约定各关一天。
    就这样,你们建立了共同赖床的革命友谊。
    离开那个压抑的家后,你觉得空气都是自由的,一切都是那么从容美好。
    你每周五去一趟收发室,往往刚跨过门槛,目光就迫不及待地落在氧化掉漆的格子上,里面总是静静地躺着一封信,有时是两封。
    每周固定的那封是陈知玉的,他从未失约。
    随机寄来的是果果的。
    你给他们回信。
    你对陈知玉讲起钱渊,讲起那两名成熟的体面人舍友,讲起你最喜欢的数学老师,你说你喜欢他是出于对数学的爱屋及乌,因为他太像数学了——他总是黑衣黑裤黑皮鞋,面无表情,不茍言笑,讲题直击要点,从无废话。
    他就是行走的数学,精准,简洁,效率至上。
    你说你唯一苦恼的是物理,物理老师近五十岁,口音非常重,总把h发音成f。
    有一次连续上了四节物理课,下课后你近乎呆滞地趴在桌上,满脑子都是发发发发发发发。
    陈知玉的信偏家常,用词也随意,常常会有“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”
    、“我真是服了什么傻x”
    、“考得好差兄弟我要头悬梁锥刺股去了”
    这样的表述。
    但果果的信便非常精致讲究了。
    清雅秀丽的楷书工整地写着你的地址与姓名,撕开信封,展开信纸,第一句总是:“顾如风,见信如晤。”
    最后一句是——纸短情长,言不尽意,相思如故。
    精致信纸带着淡淡的熏香味,边缘缀着手绘的玫瑰和鸢尾。
    她写月光和芳草,秋风和冬雪,写她读过的书,看过的电影。
    信里只写美好的事物,从不提生活的苦闷。
    读她的信,你仿佛觉得生活只有美好。
    她问你有没有看那本书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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