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要做他们禁止的事情,我要让他们生气要让他们恼火,我要变得比谁都厉害,我要努力读书出人头地,让他们后悔、羞愧。
    我要把自己撕碎,我要把他们留给我的皮肉、那些懦弱的、可怜的地方一点点扒下来,变成一个崭新、坚强的我,这样我才能重新活下来。
    这小女孩似的哭叫又可怜又可笑,却实打实成为夏茯多年来努力的动力,撑住她走过灰白的青春。
    直到现在他们死去,她还是恨他们。
    他们活该,他们应该同她老死不相往来,他们应该承受街坊邻居的谴责、活到他们应该有的岁数,被生老病死所折磨……而不是这么死了,死得这么突然、这么轻易,就一下无影无踪,那伤痕累累的她又要向谁证明自己的努力?又去往何处呢?
    夏茯努力挪动颤抖的手指,她很清楚自己并不同情他们,即便没有发生这场事故,她也不会再次回到他们身边。
    可周围实在太安静了。
    无休止的诅咒一下丢失了用于宣泄的主体,于是寂静变成了一种空虚,无尽无垠,叫人没法承受,所以泪滴才会突然落下,慢慢晕开那个她出生后拥有的第一个名字。
    这也是她为他们流下的最后一滴泪。
    县城的殡仪馆多建在郊外,从院子出来后,外头就是绕城高速的入口。
    青黑色的柏油马路上悬挂着深蓝色的标牌,方景澄说这条路直通车站,他就是开车从那边过来的。
    违规建筑倒塌事件上了当地新闻,哪怕没有刻意通知,老家那边还是跑来了不少亲戚,嚷嚷着夏茯那回去避暑的奶奶还没死,遗产应该分出一部给老人养老,打起了赔偿款的主意。
    最开始这些人还以夏茯没有工作不稳定为由,想拿走全部,谁知一向硬朗的老人听闻乖孙惨死哭得晕在了床上,他们这才开始细思夏茯逃婚克死父母的事迹,不敢做的太过分。
    通过方景澄的路子,夏茯把小吃店以及童年住的平房全部折成了现钱,这笔钱一部分用来支付葬礼费用,一部分捐给了自己的母校。
    因为陈老板支付的罚款数额巨大,剩下的部分依旧足够夏茯毕业后在附近的二线城市安稳度日。
    三天后,夏茯坐上了通往s市车站的汽车。
    绕城高速两边,小吃街、殡仪馆、墓园、一切一切都在远去,她又看到了那个深蓝色的标牌,提醒她已经离开了县城的地界。
    她没了能回去的家,接下来只有应该去的地方。
    只要还在和方景澄交往,夏茯就不需要为钱或者日常琐事发愁。
    每年夏天都是学生户口迁出入、办理各种证明手续的高峰期,教务秘书会提前上班。
    进入s市服务区后,方景澄先是打了个电话请人帮忙,等两人下了高铁到达片区派出所时,骑着电瓶的快递小哥就把装有凭证的信封递到了夏茯手上。
    现在是周三下午,派出所里等待叫号的人不多,没过一会儿夏茯便坐上了办事处的小板凳。
    工作人员扫过夏茯的材料,和蔼地笑道:“哎呀,小姑娘来f大上学啊。
    把身份证给我,然后把这几个地方填下。”
    她抓着鼠标点了几下,打出几张登记表,接着转身把夏茯的身份证放上扫描机,整个流程耗时不过半小时,夏茯便拿到了新的户口页。
    盖有鲜红印章的纸张微微发烫,散发出淡淡的油墨味,又轻又脆,宛若一个不太真实的梦。
    夏茯仔细把户口页收进文件夹,生怕不一小心会弄皱它。
    处理妥当后,方景澄主动地牵起她的手掌,邀功似地说:“本来这些东西是开学交到户籍科统一处理的,但我觉得你现在直接拿着会比较放心。”
    “刚好旁边是银行,要不要看点理财产品?我的客户经理今天也值班。”
    消防员们从废墟中找到了夏茯的行李箱,这箱子是方景澄给她买的摄影师同款,材料坚固,又刚好被放在储藏室角落,倾倒的立柜完美挡住了坠落的石块,它保留的相当完整。
    打开后,里头除了有夏茯的钱包、被换洗衣物裹着的笔记本电脑也完好无损。
    赔偿款被尽数打进夏茯交学费用的银行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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